让优秀传统文化走近青少年
在“大家小书”百种纪念研讨会上,有些朋友提出是否能够根据难易程度为“大家小书”进行读者的分层。这是我非常犹豫的。作为策划者我无法把握隐性读者的层次,例如王力《诗词格律概要》、龙榆生《唐宋词格律》大概是有志于旧诗词创作者最基本的入门书,但于那些对旧诗词无感的人来说不啻天书。关于分层的讨论,幸有陈平原先生为我解围,在大会上他直接驳斥了给“大家小书”分层的想法。对于大众读者来说,绝大部分“大家小书”都并非必读,阅读它们需要读者的兴趣和志向作为内驱力。如果读者对一个问题感兴趣,就可能走得很深;如果读者没有兴趣,就没有耐心去读那些所谓的常识,例如王力《古代汉语常识》、郭锡良《汉字知识》、苏培成《怎样使用标点符号》、谭正璧《文言尺牍入门》、白化文《闲谈写对联》,尽管它们都属于入门读物。必须承认:“大家小书”确是小书,力图普及,但其阅读还是有一定门槛的。
有些教授朋友对我说,他们喜欢阅读“大家小书”,主要是为了看看学术如何表述,以便给学生讲课更生动。很多问题,用浅显易懂的话概括出来,真是不容易。这让我想起大学期间中文系的数理逻辑课,是大名鼎鼎的宋文坚老师主讲的。宋老师的课,是在不断喃喃自语和很浅很浅的比喻之间切换。很浅很浅的开头,讲讲就变得每个同学都听不懂了,宋老师会一拍脑门,用浓重的山东方言表示道歉说:“你们是本科生吧,还中文系的。对不起,我从头再讲一遍。”
2020年是一个重要年份,“大家小书”出版达到200种,涵盖了更多的学科和地域,品种的确更杂了。正是这一年,教育部基础教育课程教材发展中心“中小学生阅读指导书目(2020)”发布。在这个经过多轮专家论证的书目中不少作品正是“大家小书”的品种,例如《乡土中国》《人间词话》《中国古代的衣食住行》《天道与人文》。依托这个书目,我开始认真思考“大家小书”能否为中国教育做点儿事,便萌生了“大家小书青春版”的策划。
除了把列入这个书目中的诸多作品集合起来,钱伟长《中国历史上的科学发明》、李长之《孔子的故事》、朱自清《经典常谈》等也上了书目,“大家小书”之王国维《人间词话新注》是《人间词话》上佳版本,艾思奇《哲学讲话》是《大众哲学》的初版本,王力《诗词格律概要》是较《诗词格律》更为普及的一种,内容大同小异。我一直操作的“大家小书文学卷”包括《朝花夕拾》《呐喊·彷徨》《回忆鲁迅先生》《呼兰河传》《骆驼祥子》《茶馆》《朱自清散文选集》《闻一多诗选》等,同样鄙人主持的“名典名选”系列还有《唐诗三百首》《古文观止》《宋词选》等集合起来,同时增添一些新品种,例如《儿童中国史》等,2021年“大家小书·青春版”上市了40个品种。
前举“名典名选”系列作为天然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经典,增添了一些新的“大家读”系列,作为主管部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经典大众读本”的部署,今年我们推出了白平《大家读〈论语〉》、梁涛《大家读孟子》、郭丹《大家读〈左传〉》,即将推出韩兆琦《大家读〈史记〉》、尹振环《大家读老子》等。在内容设计上主要包括:导读、原文选、注、白话译和解读,最后又加了“延伸阅读”。这样设计的初衷是引领大家读原著。汉字和文言文是我们传统文化的载体,所以大家需要一定的汉字知识与文言文知识才能进入传统文化之门。
当然,读选本也是不够的。陈平原先生说过:“读书,一定要啃几本难的大作品。”传统文化中,往往优点与缺陷并存。教育界有“整本书阅读”的提倡。读书,要读全书。无论是“名典名选大家读”还是“大家小书”,都只是一个引子,引导我们对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兴趣,顺着这个兴味,去体悟它,然后结合我们的现实情境和世界格局去创造性转化。
大家才能写小书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无边的大海,单单五千字《老子》就足以让人读一辈子,我们如何了解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更别说这个优秀传统文化还包括中国风俗制度、中医养生、古代科学技术等浩瀚的领域了。所以,我们需要一点儿版本目录学的基础,我接手“大家小书”,迅速将来新夏先生《古典目录学浅说》收录进来。我们未必能记住多少硬性的知识,但当我们需要某方面知识时,我们应该知道如何去找。
现在的问题是,网上众声杂沓,我们如何确认真知与谬误?这必须依靠阅读个体的选择能力。还没有获得这个自主选择能力的时候,我们该怎么办?所以,我提出要相信专家,相信大家。这个专家、大家是各自学术领域的专家、大家,未必是媒体上普通读者最为耳熟能详的名人、达人、网红。
无论是“大家小书”还是“名典名选”丛书,在策划上我都依托相关专家。去年国家社科规划办调研提出要为中国历史普及做点儿事,我便迅速“兜售”自己筹谋已久的一套极简中国断代史,以连续为中国通史。我请王子今先生担纲主编促其事。因为现在学者普遍都是在严格的学科体系培养下成长的,专家们各自有各自的领域。我们要求一个专家写中国通史不现实。记得在戴逸学术馆落成典礼上,有专家就提出:现在能够把整个清史前中后段贯穿起来的人,戴逸先生以外,实在凤毛麟角了。今天诞生吕思勉、钱穆那样的人很难。
现在有关于“大家写小书”的倡导,施行的困难首先在于我们的大学者愿不愿抛开学术语言和学科范围著述。所以当“大家小书”积极向当代学者组稿的时候,遇到了一系列问题。“大家小书”的总序作者袁行霈先生,语言优美,很少用专业术语,但他顾虑“大家”这个称号,不希望有人说他借编书把自己编成大家。所以袁先生建议:“‘大家小书’编委,一人一本好不好?”
袁先生为“大家小书”当代系列开了彩头。如何将这个好的开头接续下去,是一个挑战,既挑战我们出版人,也挑战更年轻的学术专业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