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名句的诞生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1,独怆然2而涕下。
——陈子昂·登幽州台歌
完全读懂名句
1.悠悠:无穷无尽。2.怆然:悲伤。
前面望不见古人,后面看不见将来的人。想到天地的无穷无尽,不觉独自悲伤地掉下泪来。
诗人背景小常识
陈子昂(公元661—702年),字伯玉,梓州射洪(今四川三台)人。据《唐才子传》所记,陈子昂家境富裕,年少不喜读书,后见乡校学子孜孜不倦貌,才激发其向上之心,一举考中进士。由于武后欣赏陈子昂的才华,擢升他为右拾遗,故后世又称其“陈拾遗”。
武后圣历初年(公元698年),陈子昂以父病危,解官归乡,地方县令段简早觊觎其家产,外加陈子昂任官期间刚正不阿、有话直说的个性,开罪不少武氏权臣,所以当他一卸官职,返回家乡,即遭段简和朝廷权臣武三思诬陷入狱,家人虽拿出了20万缗钱相救,段简犹嫌数目过少,不愿放人;其实这不过是段简与武三思联手对付陈子昂的手段。最后,陈子昂愤死狱中,结束其正值青壮的生命。著有《陈伯玉集》。
唐代古文运动的领袖人物也是唐宋八大家之一的韩愈,在举荐孟郊给河南尹郑余庆时,写了一首五言古诗《荐士》,其中两句云:“国朝盛文章,子昂始高蹈。”直指陈子昂乃开启大唐质朴文风的重要推手,由于初唐文坛依旧承袭南朝骈靡之风,至陈子昂始出,才又导回古文的雅正传统,故中国文学史上一向视陈子昂为初唐古文运动的先驱。南宋文人兼诗评家刘克庄,其《后村诗话》提到:“唐初王、杨、沈、宋擅名,然不脱齐梁之体,独陈拾遗首倡高雅冲澹之音,一扫六代之纤弱,趋于黄初、建安矣。”可谓对陈子昂革新初唐王勃等人的绮丽文风、致力恢复汉魏古诗的一段公评。
名句的故事
《登幽州台歌》为乐府诗,作于武后神功元年(公元697年),陈子昂随武攸宜将军北征契丹,当时唐军驻守地点即在幽州(今河北北京西南)。东周战国时期,燕昭王曾建黄金台在此,广招天下贤士,唐代称其“蓟北楼”,也就是“幽州台”。
陈子昂自入仕始,对于朝政、军事问题,时陈己见,却屡遭打击。武后万岁通天元年(公元696年),出身亲贵的武攸宜将军奉命北征契丹,陈子昂时任武攸宜幕僚,跟随一同出征,本以为这是自己一展抱负、为国效忠的好时机。次年,唐军先锋部队大败,武攸宜不敢再行进攻,陈子昂遂提议愿自领军队万人,冲入敌营,不过,此举不但不为武攸宜所接受,还遭到降职的处分。
意气消沉的陈子昂,步出蓟门,登上幽州台,遥想过去燕昭王曾在此礼贤下士,得到乐毅、邹衍等名将贤者,争相前来投靠,终使原本弱小燕国打败强齐,威震诸侯,为历史留下一段叱咤风云的过往。仰古俯今,诗人除感叹自己知音不遇、明主难逢,心中更兴起一股无人理解的凉意,独伫幽州台上,放眼望去,早已不见古时明主,转身后看,亦无来者知音踪影,不禁吟唱出“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对着辽阔天地,抒发满腔悲愤,涕泪纵横到无法自已。
历久弥新说名句
陈子昂主张扫除绮靡的六朝余音,力图承继春秋《诗经》的“风雅”传统,认为诗歌须有比兴寄托,融入人心真实情感,从《诗经·王风·黍离》中云:“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可看出陈子昂《登幽州台歌》与周代歌谣《黍离》的关联。《黍离》描写东周大夫行经西周都城镐京,看到这座昔日繁华鼎盛国都,如今遍地禾黍荒草,忍不住仰问悠悠苍天,到底是谁引发这场骤变?使泱泱西周大国,东迁定都洛阳之后,沦为不被众诸侯放在眼里的无权君主。东周大夫的心境,正与初唐臣子陈子昂相同,两人在抚今追昔之际,念及天地悠悠,悲从中来而写下引人共鸣的感伤诗篇。
陈子昂的诗歌以写实、质朴的语言风格为主,对唐代文人产生莫大影响,如张九龄、杜甫、白居易等人,无不深受陈子昂思想的启发。其中唐玄宗开元贤相张九龄,在五言古诗《杂诗》写道:“运命虽为宰,寒暑自回薄。悠悠天地间,委顺无不乐。”张九龄一生忠耿率直,早已洞察李林甫、安禄山等人日后必会危害社稷江山,但玄宗当时已被李林甫谗言所惑,听不进忠言之辞,甚至不惜罢去张九龄相位,将他出贬荆州;倒是张九龄对个人命运看得淡薄,旋即解官告老,回到故乡韶州曲江(今广东韶关)。《杂诗》充满诗人对世事起落的处之泰然,徜徉悠然天地,顺应自然而行,没有一事让他感到不快乐。如此雍容大度的胸怀,不愧被誉为“曲江风度”的一代名相。